[原创]我心蓝白

洛阳胡凯

我总是在告诉自己，我的生命里注定是阿根廷的颜色————那天空的蔚蓝和云朵的洁白。
    我最早是非常喜欢看足球的————但是渐渐地，如果没有阿根廷人，那么任何比赛对我都没有了吸引力。我不知道最初爱上阿根廷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阿根廷’这三个字读起来非常美妙，还是因为阿根廷那一袭蓝白相间的美丽球衣？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她的表现好坏都是我的最爱，我也知道她总是让我觉得值得去爱！每一次她的失利几乎都会带来我的泪水，每一次看到她的比赛之后就开始我生命中盼望她下一场比赛的又一个轮回。 虽然我长大以后还没有看到过阿根廷得到世界杯————但是世界杯冠军每四年就会有一个，而对我来说，风之子卡尼吉亚、王子雷东多和战神巴蒂几十年才会有一个，而阿根廷————这一生只有一个。
   
    阿根廷对我生命最为直接的一次影响发生在94年我的高考时————高考我是成功的，但是伴随着的却是我莫大的悲伤。
    那一届世界杯因为马拉多纳的服药事件而受到影响的阿根廷队一下子从完美的颠峰跌下，在和罗马尼亚奉献了一场经典比赛之后退场了————而在这之前，我和班里其他的球迷一样搬着桌子在教室的最后面聚集一处天天侃球————而在经历了阿根廷前两场狂野的表演之后，我迷乱的心里已经快没有了高考的位置。
    阿根廷被淘汰的第二天早上，我一声不吭地来到教室，搬起桌子————感觉自己就象被人目睹着退场的阿根廷人。我要离开教室里这块属于足球的地方了————因为我的世界杯已经结束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流出了眼泪————好象并不是因为难过，倒象是因为自己对阿根廷的执着而感动。我知道这种有点钻牛角尖的执着更多的是给我带来痛苦，但还是坚信总有一天阿根廷会为我带来那种只有经受了痛苦才能够真正领会的巨大幸福————我觉得伟大。
    从那一天起，我的脑子里没有了任何一种情绪，脸上也消失了所有的表情。我的心灵象一盘被清洗过的磁带，象一潭泛不出一点鳞波的水。在后来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当那个炎热的教室里充斥着同学们互相赞美、互相安慰的声音的时候，当其他人踌躇满志或是为了发泄郁闷而大声喊叫的时候，当炎热的气浪让每个人拉起衣领拿起各种复习资料当风扇摇起的时候————当然还有人为巴西或意大利的胜利而高兴地请别人吃冰棍的时候，我就死在教室前面的一个角落里————我不觉得炎热，也不奢望凉爽，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疲惫，不感叹过去，也不担心未来，我只是反复看着书上和练习题中那些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东西，我寂静在一片躁热不安中，发愣着死去————直到高考结束。
    考完了试，我的心灵和感觉才再次醒来————没有了关于高考的干扰，也没有了时间和场合的约束，阿根廷失利所带来的痛苦便开始再次朝我席卷过来，而且更加的肆无忌惮。曾经寄托在她身上的梦想和希望真切实在地变成深深的愁楚将我完全淹没，在每一段独处的时光或是热烈寒暄中顾影自怜的瞬间里，我都会在这种驱不散的感觉中难以自拔。一遍遍地细数起自己在对她的幻想中所注入的巨大激情和获得的忘我欢愉，一遍遍在这崩溃后绵延不尽的伤心里反复体会着自己义无返顾的追逐和愈加悲壮的执着————却也只能通过这种为自己感动的方式获得一点点慰籍。
    也许94年阿根廷队失利对我的打击是最大的，因为那一次我完全傻了，从头到尾连哭都不知道了。
    而等高考分数揭晓，我才发现自己因为情绪出奇的平稳而发挥出了高中三年从未有过的水平。
      ————许多年后，当我看到《泰坦尼克》的结尾处————ROSE因为JACK的死而逃过生命一劫之后漠然看着自由女神像的镜头时，我迟来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我想到那时正是阿根廷的死去才换来了我高考的生还，我想到她死去以后留下我自己在为她悲伤。
   
    而自己最为放纵的一次为阿根廷落泪是在2002年的那个夏天，也是我唯一的一次酒后为阿根廷伤心。
    世界杯上阿根廷被意外淘汰的那个下午，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不但丧失了任何的感觉和情绪，而且没有象意料的那样流下泪水，能够感觉到的只是胸中悲痛的积蓄。到了晚上，因为妻子结帐加班，我来到了她们公司对面那个常去的啤酒馆，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等她下班————几盘凉菜摆在面前，我就开始一声不吭地喝起啤酒来。就在我一抬头的位置就是一个电视————上面在反复播放着阿根廷被淘汰的镜头。
    透过淡黄透明的啤酒，聆听着电视上提琴演奏的《归家》，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巴蒂狂野的金发被飘落的泪水打湿，看着阳光的艾玛儿在阿亚拉的肩膀上哭泣————仿佛还有那冷艳凄美的卡尼吉亚和优雅飘逸的雷东多闪动在眼前，和他们一起再一次互相搀扶和安慰着退场。过了很久，我的眼前渐渐摆满了啤酒瓶子，耳边渐渐响起老板和伙计们打烊的招呼声————我看到从对面的马路走过来的妻子。
    妻子走了进来，我知道她要领着我回家了，就象那也要回家的阿根廷人————也许这是第一次连公众都和我一样看好阿根廷，但是没有想到却是最为糟糕的结果————巨大反差引起的不甘心忽然在一瞬间点燃了我积蓄的悲伤，泪水无法阻挡地流了下来。妻子在别人疑惑的眼神中匆匆拉起我的手走了出来。
    也许由于那天晚上我穿的是军装，所以我的哭泣引来了街头更多的目光。可是这时我似乎已经被奔涌的泪水陶醉，沉迷在那一种释然和解脱之中，失声痛苦起来。我不知道街头会不会有人理解我为何哭泣或者能够理解我哭泣的畅快淋漓，至少我总是感觉每当自己哭声快要熄灭时总是又因为想起什么而再次失控。那个晚上，直到快要走到妻子家时我的哭声才逐渐转为呜咽————
    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那天自己喝得有多么醉————只是借着喝酒的一点兴奋和松弛将自己的压抑彻底派遣了出来。
    最后一次为阿根廷落泪是在今天早上————因为我们要进行英语的结业考试，所以无法观看他们做客去挑战巴西的比赛————谁知考试结束刚刚打开手机，就是两个朋友接踵而至的噩耗。
    于是我没有表情地走在考完试后议论声鼎沸充盈的楼道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有些意料之中而且很正常的结果————未待走到拥挤的门口，眼泪终于又悄悄地落了下来。在这场六月里比较少见的连绵阴雨之中，我冒着如织的雨丝和些许的寒意木然地走着，趁着打湿的脸庞让泪水有些肆意地流淌，重复着这些年再一次的伤心欲绝。
    有些萧瑟的雨中，我又看到了十二年前自己第一次为阿根廷落泪————
    当时的电视报上预告会转播一场美洲冠军阿根廷对欧洲冠军丹麦的比赛。谁知到了日子才发现那一天是***生日————而爸爸决定我们一家三口吃饭庆祝一下，并让我放学后直接去饭店！爸爸一向讨厌我看足球，而且他一贯讨厌兴致被人破坏————在等待了很久之后，我忽然觉得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希望看比赛了。
    在吃饭时，随着比赛时间的临近我越来越不安和烦躁起来。这些反常被爸爸看了出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嘟囔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冒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训斥一顿的危险说————今晚有一场我特别想看的球赛。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爸爸略加思考后竟然没有生气，而且爽快地同意让我自己先回家看球赛！
    在简直不敢相信之中，我兴高采烈地跑出了饭店，飞一般地骑上了自行车往回赶————除了告诫自己不要忙中出错，还仔细安排了一下回去以后先洗把脸、然后冲杯茶——————
    等一切就绪之后，我坐在了离电视机不到半米远的地方，抿了一口茶————看看表，正好时间到了！
    啊？————不对啊，怎么是《体育大世界》？噢————也许是作为《体育大世界》的一期特别节目来转播这场球赛！————不过好象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正在我思忖的时候，屏幕下放出现了一行小字————‘原定阿根廷对丹麦的足球比赛转播因故取消————’
    于是，在世界上一个普通的角落，在人们悠闲生活和惬意散步的黑夜里，十六岁的我木然地坐在电视机旁————第一次因为阿根廷这三个字而泪如泉涌————

梦中行

还有卡尼被罚离去时的眼神

benlu

02年我是公交车上打电话给我同学才知道阿根廷被淘汰的消息的，当时就仍不住哭了，这是我唯一一次为足球而哭泣，相信以后若再次哭泣那肯定是幸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