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29 18:35:00

[转帖] 胭脂水

这篇小说是我哥们写的,他无缘无故说来看我们,然后就顺便把行李也带了来,住下了。
紧接着,是一套完美的偷电器械的出现……大学寝室于是开始在黑夜里有了光芒……实况,暗黑,反恐等等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你们肯定想不到这叉叉还带了些什么来。
大麻……显然不可能。
我来背背:《梅次故事》、《零下一度》、《社会契约论》、《伯罗奔尼撒战争》……不好意思,背不完。

由于寝室里第三个人是文盲,所以文学气氛没有很快开展起来。这是我的错,有这种小弟……

终于在外来户入住两星期之后,按捺不住了。趁一天文盲通宵电话,我们开始了这篇东西。呵呵,说错了,是他开始了。

终于在外来户开始两晚上之后,按捺不住了。拖了我下水,下到那条胭脂河的胭脂水里……




















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29 18:36:00

春天,傍晚,大相国寺。
天气很好--我是说,在这种时间,有这样的天气甚是难得。傍晚的微风穿过满寺的檀香

木和杨柳就带上了使人安定的气息,让人感觉温暖而不浮躁,全然无法想想当时鲁智深

在这里拔起杨柳的彪悍。一百多大小僧众开始做晚课,颂经声与钟声相互应和,我斜身

倚靠在以白石栏环护的月台上,仰望以黄绿琉璃瓦覆盖的大殿金顶,身处游人渐稀的寺

院,想起"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悠然自得。

身边的导游脸上的神情明显焦急起来,我想,她是想赶紧下班回家了。毕竟我也只付她2

0块钱,能听她胡吹乱侃讲解一番,算是物有所值。下班之后,她恐怕要穿过拥挤车流,

在人声鼎沸的菜场为了一家老小的晚餐而讨价还价,我突然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对美

景的留恋而耽搁她的时间,招呼她快步走出相国寺门口,付钱,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叫

出租车。

寺院门口总是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乞丐,有吹拉弹唱的,有以恶疾博取怜悯的,总之八仙

过海,希望配合刚出寺门的游客对于因果报应的期待,给自己带来丰厚收入。记不起是

哪一天开始,在妈妈给我看了一个关于乞丐的报道之后,我就深深相信这些人确确实实

是比我有钱,从此也就没有了在马路上施舍的习惯,但是突然有个声音——
"紫烟,心情不好?"
我大惊失色,好熟悉的语气。环顾周围,一切照旧,只有一个拉胡琴的老头,抬头朝我

嫣然一笑,我脱口而出:"你是……?"
拉胡琴的乞丐还是一样朝我微笑,在傍晚的阳光下,他的额角光洁而睿智,他抬头看着

我,我便看见了他奇异的眼眸。可能是因为妈妈的遗传,我对于一个人的好感,经常会

因为一个奇怪的原因而莫名其妙地产生,当我注视他眼睛时我便发现我已开始喜欢这个

乞丐,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有吸引别人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想接近他,这个乞丐就是这

样的人。
乞丐收拾好东西,随手把面前盘子里的钱悉数倒给了隔壁跪在地上的老头,随口地说了

一句:"在下魏无忌。"
魏无忌?难道这个乞丐就是信陵君?魏公子信陵?记得太史公是这么写他的
公子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争

往归之,致食客三千人。当是时,诸侯以公子贤,多客,不敢加兵谋魏十馀年

不知怎么这个乞丐有一种让我相信和平静的力量,我竟然从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说:"

信陵君有何指教?"
乞丐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握住我的手说,紫烟姑娘,我等你好久了,你能帮我

找个东西么?
"什么东西?"大感莫明之余,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魏公子无奈的摇摇头,眼神变得黯淡下来。"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说话

间,从无忌手中传来的一股暖流,我看到周围的景物起了变化,大相国寺门口的小贩变

得模糊不清起来,无忌穿的乞丐服也变得华丽许多,不容我多想,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

条青色石板铺成的大路上,两旁苍松翠柏,不远处巍峨的城楼上写着三个大字"大梁门"



魏公子习惯性的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清了清嗓子,说,紫烟姑娘,请随我来。
















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29 18:42:00

好似做梦一般,回到了战国的大梁城。和陌生的信陵君交往,我不仅没有表现出我自己对

于陌生男子一如既往的踯躅,反而由于好奇,经常不自觉的和他交流。只是每每我问起他

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是说,这个时候的大梁,究竟是什么目的,他总是摇摇头。白天的

信陵君总是很忙,我起床的时候,丫头都会告诉我无忌已经出门了。我在大梁城内到处闲

逛,由于战火纷扰,安居乐业的人总是很少,也自然没有我期望中的满面皱纹的民间艺人

和热气腾腾的传统小吃。每个人脸上总带着惶恐的表情在兢兢业业的挣扎着。傍晚时分,

信陵君喜欢带我去城墙上看月亮。大梁城墙巍峨厚重,配上明净高远、澄澈透明的天空和

正在点洒着鲜艳的脂粉的一轮残阳。暮色由远而进,我的视野也被逐渐推了回来。城墙内

外,只见荒草瑟瑟,老树的正在凋落叶片的枝桠摇曳着我满腹苍茫。每天的这个时候我和

无忌总会保持一种默契,彼此什么话都不说——虽然面对这样的景色,人通常都会感觉到

任何的形容和描绘是那样的无力而主动放弃说话的权力。喜欢穿青色长袍的的信陵君再夕

阳下显得愈发神秘,经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眺望远方。终于有一天,在夕阳彻底淹没在地

平线,我们都被暮色包围之后,我正准备走下城墙,这时,无忌开口了。

“紫烟,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带你来这里,我也很是过意不去,只是候赢自杀之前,给我留

了一封信,要让我把你找来。”

浅薄的历史知识让我面红耳赤,所幸当时的无忌看不到。

“是让你窃符救赵的候赢么?”我小心的问。

“对,候赢在我杀了晋鄙的当日就自杀了,但是假我门客之手,给我带来一封信。”

“信上写了什么?”

“候赢说,料定我此去能马到成功,但是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信陵君的眼睛还是没有看

我,依旧凝视远方,仿佛在回忆往事。

“你失去了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当一个人曾经用天下和别人对弈的人突然发现,自

己也只是一个更大棋局里的一颗棋子之后,可能就不会再去寻找什么了。我窃符救赵,虽

是赵国的功臣,却也成了魏国的罪人。我担心大王怪罪,就一直生活在赵国。赵国待我以

上宾之礼,邯郸一战,我魏公子无忌威震天下——”

我打断他的话,“嗯,那你现在知道了?”

“直到有人跑来告诉我,如姬失踪了。”

记得史记·魏公子传是那么说的

侯生笑曰:“公子喜士,名闻天下。今有难,无他端而欲赴秦军,譬若以肉投馁虎,何功之

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复返也。”公子再拜,

因问。侯生乃屏人闲语,曰:“嬴闻晋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出入王卧内,力

能窃之。嬴闻如姬父为人所杀,如姬资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报其父仇,莫能得。如姬为

公子泣,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如姬之欲为公子死,无所辞,顾未有路耳。公子

诚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公

子从其计,请如姬。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公子。

那么无忌说的这个如姬,应该就是她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总觉得好像心里有一块东西死去一样。我不相信以她的身份能在大梁失

踪。于是候赢说,让我去找你,你能找到如姬。如姬待我恩重如山,我想找到她。”说完这

些之后,信陵君独自走下城墙,消失在夜色之中,好像再也没有回过头。

一夜昏睡,无奈被秋凉冷醒。

到今天的生活经验也让我明白,很多事情和一场秋雨一场凉一样无法阻止,当你觉得想要

找人拥抱取暖的时候,童年那个愣愣喜欢你的傻小子几乎可以肯定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照例问丫头无忌去哪里了,本来迎接我的应该是银铃一样的笑声和“公子

出去啦”的回答,今天却听到丫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公子昨天晚上没回来。难道信陵君也

去找她了?我不知道。朝丫头招招手让她过来,自己仍坐在床上,昨天晚上风吹的我的头

疼。信陵君和我说得那些东西好像每天傍晚,天色彻底黑去之前你周围的景物一样,依稀

存在却又不可辨别细节。陌生的场景,熟悉的感觉。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譬如身处旷野而

不知该去向何处,喜欢逃避的我不会去思考我应该往哪里走,而是会问自己,你为什么会

来到这里——就像我现在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你会跑到两千年前的大梁

城,做一件荒谬到极点的事情——我是说,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寻找一个根本不认识的

人。

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29 18:43:00

在清楚的了解怎么寻觅都不会有答案之后,我决定再独自上街走走。我想去城东,那里

可能是大梁城最肮脏低贱的地方,但是我喜欢的一条河却也经过那里,胭脂河。

和所有流经城市的河一样,这条河曲折而蜿蜒,流速总是一如既往的缓慢,从大梁城的

东北角流向大梁城的西南角。就在不久之前,这条河起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变化。清澈的

河水变成了淡淡的红色,每到傍晚,胭脂丹赤,姿色动人。在这个纷乱的时代总有总总

异象和更多更多的传说。有人说这凝脂沉霞的河水预示着祸起萧墙,更有甚者称之为红

颜祸水,但是我听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告诉我,这是因为在东北角的驿姜院,来了一

个奇怪的女人。据说她倾国倾城,晚上总是浓妆艳抹,只有在每天的清晨,会在河里洗

去自己的胭脂。

传说终归是传说,如果没有这些略带颜色的传说,不知道这些男人们在每天辛勤劳作完

毕,面对家中昏黄灯光下黄脸婆的时候,怎么排遣自己心灵和身体深深的寂寞。那个老

头姑妄言之,我也就姑妄信之。

不经意之间已经走到了驿姜院门口。驿姜院似乎和信陵君在某种程度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吧,我独自思怫着,男人们总当自己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这里的存在,而信陵君总

是在别人危难的时候出现,如果我是信陵君,也不免会有些驿姜院的悲哀吧。就在这时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惊喜的呼叫在我耳边响起:“胭脂姑娘,你总算回来了,昨天晚

上去哪儿了?”

胭脂姑娘?还未来得及踏破铁鞋,真是一个幸运的早晨,我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起

来。我环顾周围,寻找胭脂姑娘的身影,不仅未曾见到什么姑娘,反而看到那个苍老声

音的主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正面带喜色的朝我微笑。顺着他的视线,我朝身后看

去,空无一人,大梁城整齐的青石板街道上仍然略带潮湿的露水。再次端详这个老头,

老头须发尽白,面上的皱纹好好似岁月的刀想要留下痕迹一般,深深嵌在浑浊的眼神却

透着让我熟悉的光芒。我不由自主的朝他的右耳看去,一条大约三厘米长的刀疤若隐若

现。刹那间一股熟悉的感觉冲上脑海,让我觉得这个老头一定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

想不出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我避开老头的目光,打量起周围的景物,驿姜院旁的河边有一块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块石头大约两尺见方,大约一半没在水中,上部平坦,石头接触河水的地方泛出微微

的粉红色。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一股力量让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在石头边蹲下之后,静静抚摸它,我感觉到掌心传来一股温暖。可能是因为辛劳的女人

们每天都来这里洗衣服的原因,经历了太多的敲打之后,这块洗衣石显得温琬平静。想

到也许经过两千年之后,这块石头也许依然会在这里,这期间的所有王霸雄图,一切血

海深恨,都会尽归尘土,不禁念天地悠悠,无端悲天悯人起来。

就在这时,我看到河水里出现了信陵君的倒影。

我没有站起身,只是略微转头回望,公子无忌在我身后叉手而立,略带疲惫的眼神眺望

远方。如果确实存在那么一些人,天生就是让人仰望的,那我毫不怀疑,公子无忌一定

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他的举手投足,甚至皱眉时的挣扎和微笑时的释然都让人怦然心

动,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能征服人心的力量,当然,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了解,他清楚

他自己的一切,他更清楚,如果想让女人们永远对他有那种近乎崇拜的感情,应该保持

怎么样的神秘感才能恰如其分。

看到信陵君默不做声的样子,我继续望着水面,抚摸这块似曾相识的石头,淡淡的说,

公子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里,市井屠户,胭脂歌坊,可不大合公子的身份呢。

良久,信陵君终于开口了。“胭脂歌坊又如何?夜夜笙歌,依红偎翠,门庭若市,冷清

下来,无非是人去,楼空。”今天的公子很奇怪,说话声音沙哑,“倒影再美,亦不过

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我从来不记得无忌说过类似的言语,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在一个水波拍打到岸边之后

,早晨驿姜院清冷的倒影突然变得生动起来,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驿姜院在水中摇曳,

让我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我赶紧回头询问无忌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信陵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未曾出

现一般。取而代之的,是夜幕降临后大梁城最热闹的中都大街,还有正在招揽四方客人

的驿姜院。

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29 18:46:00

这究竟是怎么了?我拍着脑袋问我自己。从那个老头叫我胭脂姑娘开始,事情就已经超

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一刹那,天色由早至晚,无忌消失不见……我确定我没有在做梦,

在大梁城最混乱最肮脏的东北角,我孤单一人站在夜色当中,不知道应该去向哪里。

驿姜院的门装饰的金壁辉煌,两旁各有一串红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摆,见到这个场景,

我意识到自己一定在什么时候来过这个地方,但是清晨的驿姜院和华灯初上后的驿姜院

实在相去太远,以至于刚才我只能感觉熟悉而不能有清楚的记忆。我的脑海瞬间被之前

不存在的记忆淹没,我甚至已经能清楚的想起驿姜院门口拉客的龟公嘴边的黑痣……我不

知道我将来会去哪里,以后会怎么样,但是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要去驿姜院。

走进驿姜院的大门,果然有一个长相猥琐的龟公,他居然对我微笑,嘴边的黑痣上的毛

在他堆积起媚笑时微微抖动,我不由得心生一阵厌恶。

再走进玄关,见到驿姜院大厅内的女子各个鬓影衣香,薄罗明月,男人们笑语歌呼,帘

帷高卷,好一个极尽人间奢靡之能事的温柔乡里。奇怪的是大家似乎根本意识不到我的

存在,只有几个女子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对我点头示好,我则以微笑作答。我径直向前走

去,突然猛醒,来这里的客人只有男人,而没有人在意我的出现,那我又是谁?

我又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段雕以精美花纹,红木搭成的楼梯,楼梯的尽头

是一扇紧闭的小门,房间内只有若有若无的灯光透出。刚才涌入我脑海的记忆提醒我,

我到了。

拾级而上,推开门后豁然开朗。这是一间面积不大却精心布置的房间。床的装饰干净素

雅,简单梳妆台上有一盏灯火,透着幽柔光线,一炉薰香,飘飘袅袅,氤氤氲氲的缭绕

着一室檀香味。与驿姜院的大环境相比还真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让我感觉异常熟悉。我

走进房间将门掩上之后,外面的莺歌燕舞声顿时安静下来,可是同时我更能清楚感到,

我的内心已经沸腾如暴风雨来临时的海洋。

我走到梳妆台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化起妆来。哪个抽屉里有

些什么,我好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银钏在哪里,金钗在哪里,象牙手镯在哪里,红玉

坠子在哪里,我都如数家珍的依次取出,穿戴整齐。再看镜中的我,居然已经变成一个

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对着镜子里面的陌生人左顾右盼,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下意识的

拉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我找到了一个小木盒。

和那些首饰不同,这个盒子已经积了些许灰尘,想来有相当一段时间未曾被使用了。打

开盒子,里面有一把玉制小梳,通体青色,手掌大小,梳背平直且转角圆滑,梳头上隐

然刻着流云花纹。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传来中年妇女更年期的嗓音,“胭脂,王公子

来了~快开门哪~”理所当然的等不及我作出反映,门已经被推开了,公子无忌站在一

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旁边,神色疲惫。

老鸨满脸堆笑,“胭脂姑娘,好好伺候王公子,我先走了啊~”随手关了门。

无忌满身酒味,跌跌撞撞的坐到椅子上,朝我撇了一眼,边喘气边开始呼喝:“胭脂!

你今天怎么回事,看到我来了也不给我倒茶?虽然现在我不是大将军了,钱我可有的是

,你这是什么态度?”

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击中了心窝,呼吸无端的钝厚起来。在自己紧张的呼吸声中,我

终于了解,原来现在的我不是紫烟,而是那个天天在胭脂河边洗胭脂的胭脂姑娘,一个

妓女。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怎么会就是胭脂?如果我是胭脂,紫烟又是谁?若是趴在

桌上的那个人不是无忌,我当时就想把所有问题都立刻搞清楚,可是看到无忌那个样子

,我也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泡了壶能解酒的蜂蜜葛花茶,坐到无忌旁边。

无忌见我坐下,急促的呼吸略微平复,人也似乎振作了一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

自语起来。说话的时候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目光却根本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可能在平

时,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我对他出现在这个特殊场所这个事实本身,有宽容的理解——

但是亲眼目睹这个情况,他又是恩客,我却是小姐,这让我当时的思维也变得困难起来。

信陵君打量了我一阵,开始挑剔起我的打扮。

“我已经和你说过好多次,我很不喜欢你浓妆艳抹的样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那么多

次么?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很像她。”我无法直面信陵君目光中的熊熊烈火,只

能将视线移开。

见我不发一言,信陵君继续说道,“也许这本是一件荒谬之极的事情,可是你就在我疯

狂寻找她而未果的时候出现,三年了,三年以来她都杳无音讯,我只能来你这里找到依

稀的痕迹。时间真如流水一般,这三年,皇上亲小人,远贤臣,我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就连你这里,我也都未曾再见过那晚的胭脂姑娘。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看到浓妆艳抹的

胭脂?那天晚上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胭脂,是不是就永远消失不见了?”

见无忌说的动情,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太多的事情,在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反映的时候就

被强迫做了选择,我不由自主的问,“公子,那你想要我怎样?”

“嘿嘿,我想要你怎样?问的真好,我信陵君官拜大将军,掌五国兵权,又能真正想过

能怎么样吗?”信陵君的双眼突然一起盯住我,好像要将我吞没一般,我情不自禁的闭

上眼睛,却听得无忌缓缓地说:“如果可以,今天你可以为了我重新打扮一下么?”

无忌的要求永远都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不需要提出任何要求

就有人愿意去为他赴汤蹈火,何况仅仅是为他重新打扮一下?我点了点头,松开他的手

,坐到梳妆台边。

在镜子前,借着撒进窗口银凉的月光,我把鲜艳的粉红外衣脱落床边,解开盘绕的发髻

,满头如瀑青丝飞扬,铺满我白玉似的肩头。月光罩在我的脸上,我看到镜子当中的自

己如同被夜光浸透一般,两颊似花初绽,再换上一件雪白轻盈的纱裙,静静沐浴在似水

月色里。看到无忌呆呆的望着我出神,我回头道,公子,来帮我梳一下头发,好么?

无忌站起身来,嘴里答应着,好,好,走到我身后。我用眼神瞟了瞟那个木盒子,说,

梳子在里边。无忌迟疑了一下,伸手把盒子打开,将要触及梳子的一刹那,却又呆立不

动了。

眼前的镜子中突然出现了魏国的宫殿,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窗口,望着龙廷的入口出神。

远处,信陵君骑一匹白马飞驰而来,手中提着一个布袋,在他身边的玉兰花纷纷落下。

白衣女子眼神中流露一丝欣喜,缓缓站起来,坐到梳妆台前,端详了一会儿,咬了咬嘴

唇,将发髻解开,黑色头发披散开来,仿依能让人依稀闻见茉莉的香气。妇人对着镜子

又思虑再三,抬起纤纤玉手,将头发弄得略显凌乱。

这时宫女传信道:“夫人,公子来了。”

白衣妇人头也不回,摆摆手说道,好,你们都下去吧。

门口出现信陵君的身影,信陵君双手抱拳行礼,道:“夫人的杀父之仇,无忌已经替您

报了。这是那个恶贼的人头。”

白衣妇人依旧背对信陵,淡淡然说了一句:“那真是辛苦信陵君了,大恩大德,如姬没

齿难忘。”

信陵君的表情略显焦急,却又欲言又止,白衣妇人又道:“公子军务繁忙,却在寒舍逗

留,不知还有何事?”

“臣斗胆请问,前次如姬允诺的事,办的如何了?”信陵一字一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哦,答应公子的,奴家自会办到,只是奴家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当效犬马之劳。”

“公子言重了,奴家只是想让公子……”白衣女子环顾左右,确定周围无人之后,“公

子能不能过来帮奴家梳头呢?”

“这……您是皇妃,无忌怎能……”信陵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呆在原地。

“梳子在桌上,公子过来吧。”

信陵君缓缓走向梳妆台,拿起在桌上的象牙梳,开始笨拙的给白衣女子梳头,白衣女子

心愿得偿,喜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信陵君一慌,梳子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我听到身后有异常地声响,回头看到无忌依旧对着木盒发呆,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嘴唇

发青,浑身微微颤抖,突然双手抱头,仰天大笑。

“我真是天下最蠢的人,这柄玉梳天下只有一把,因为这是我请西域匠人用如姬盗来的

虎符改造的,后来叫人转送给她。这柄玉梳的主人也只有一个,就是如姬。胭脂,你瞒

了我那么多年,真难为你了。嘿嘿,我究竟在找什么呢?”

无忌再对着镜子里的我看了一眼,转身出门,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笑容。“嘿,其实我

第一次见到你就应该知道你是如姬,我为什么从来不敢相信,也从来不愿承认?魏无忌

,你是多么胆小的人啊~”最后几个字只剩下依稀可辨的声音。

我依然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或许,我等这个晚上,已经等了太久……


那个晚上,公子说的话多半重复而无甚明确含义,有时候是感叹,有时候又是一些对于

往事片断的回忆,这些虽然对于当时的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惑,但也都深深的映在我的脑

海无法抹去,甚至包括一声轻轻的叹息,也在我心头萦绕许久。许多年以后,我多次试

图跳出我自己软弱的身体,去和当时的公子对话,去和那个统率过百万大军的公子,那

个脆弱而敏感的无忌交流,但是很遗憾,这些努力往往都是徒劳。也许,人永远都无法

明白别人在想什么,偏偏每个我愿意去接近他们的人内心都有一条蚕,从降生开始不停

的吐丝,包裹住软弱的内心,断绝和别人交往的可能,直到自己也无法明白自己究竟需

要什么的时候,才能感到些许安全。

是谁告诉我们,只要不在物质和欲望上过于贪婪,就能避免受到别人的支配和摆布?又

是谁教育我们,只要放弃虚荣心,就能逃避那种不幸的命运,或者是成为某种东西的奴

隶,维持一点点做人的尊严?我已经习惯慵懒的生活,甚至不愿意再去作为一个参与者

,去重复那一次次以不同形式出现的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对于这样的生活,我一无兴

趣,二来也实在毫无能力。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最后回头的时候,你会发现,无论

是你的抵抗也好,你的顺从也罢,最后都只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你所曾经引以为自豪的

顽强、坚持、努力,或者是你不愿人知的软弱、妥协、阴暗,其实都是一个被早就确定

了的路线而已。说真的,究竟是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人,才值得我们鼓起可怜的那一点

勇气,为了不可知的结果而长久地等待,为了保存内心而放弃外壳?多少人,又和我一

样,在面对“我是谁”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时,会无语凝噎,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我从昏睡中醒来,不知名的小鸟在窗外欢快的鸣叫。我揉了揉眼睛,走

出驿姜院,穿过滚滚人流,走回信陵府,可是到了门口,我发现气氛异常,已经日上两

竿,大门紧闭,居然连看门的大爷都不在。

我不停的敲门,许久,丫头给我开了门,丫头眼睛红红的,似乎也是一夜无眠。我刚想

应该怎么告诉她公子没事的消息,又能将我昨晚的行踪作一个妥善的交代,丫头惶恐的

看了我一眼,“紫烟姐姐……公子……公子走了……”说完就扑到我怀里痛哭起来。

“公子走了?怎么回事?丫头你先别哭,告诉姐姐。”

“前天晚上他没有回来,后来昨天早上你出门之后,有人来府里报信,说在城东那个驿

姜什么院旁边的河里,发现了公子……我们赶去的时候,公子已经走了……”

霎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如果无忌昨天早上已经死了,那我在水中见到的是谁的倒影

?昨天晚上,又是谁拉着我的手,叫我胭脂,而后告诉我我是如姬?一个意识突然在我

脑中出现,我已经知道我应该要去哪里。我推开丫头,告诉她说我要出趟远门,不顾她

的挽留,从此离开了信陵府。


从此,每天清晨,驿姜院的门口总会有一个女子在那里洗去她的胭脂,有人说她是胭脂

姑娘,驿姜院的头牌;也有人说,多年之前,她是宫里面一个皇妃,因为得罪了皇帝被

赶到这里来;还有人说,她把河水洗成这个颜色,是和一个公子的约定,她只是想告诉

心爱的人,她在这里等着他。听到这些传闻,我总是习惯沉默。闲暇的时候,候赢和无

忌经常出现在我的回忆中,候赢是对的,他也许早早的预知了结果,却无力改变现实,

他选择逃避,用自杀来逃避。与他不同,我总是试图在回忆中为自己寻找生活的道理。

当我想起这样早就注定的结局,已经学会微笑。虽然往前走的路依然无可凭借,一如断

了铁索的上山的小路。

注1:相国寺,位于开封城内自由路西段路北,是我国著名的佛教寺院,禅宗胜地,在中

国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相国寺的名称,始于唐朝,现在的相国寺是清朝重建后又修

葺的。据《如梦录》记载,相国寺这个地方原是战国时期魏公子无忌(信陵君)的故宅

,宋代曾在此兴建一座信陵亭,名为信陵坊。

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29 18:47:00

注2:王公子:先秦帝王子孙称王子、王孙,不少以王为姓。大致有:一出自妫姓,舜的

后代;一是商代比干的后裔;一是周文王子毕公高的后裔;一是战国时期魏王子无忌的

后裔。

注3:关于无忌的真正死因,史记载:“……秦王患之,乃行金万斤于魏,求晋鄙客,令

毁公子于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为魏将,诸侯将皆属,诸侯徒闻魏公子,不

闻魏王。公子亦欲因此时定南面而王,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秦数使反闲,

伪贺公子得立为魏王未也。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后果使人代公子将。公子自知再

以毁废,乃谢病不朝,与宾客为长夜饮,饮醇酒,多近妇女。日夜为乐饮者四岁,竟病

酒而卒。”

潇湘夜雨 发表于 2004-5-29 19:41:00

看小说和看××一样
不能比
简单讲就是
我们在这里看这些东西不错不错很不错
哪天再看到大家的小说
哇考
想起今天看到好多坨屎……
瞎讲

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30 15:04:00

我喜欢你的蠢

潇湘夜雨 发表于 2004-5-30 15:08:00

我不爱你的狂

veron11 发表于 2004-5-31 01:13:00

亦蠢亦狂,哈哈!

太岸然 发表于 2004-5-31 14:03:00

这篇文章有个致命缺陷——笔力不足……

郁闷啊……

这个故事我是听他讲完的,讲话讲得很不错,很能煽动人……

贴上来以后立刻我就后悔了,一看这格式,连我自己都没兴趣看下去了……

好歹还是看了一遍,发现……唉!蹉跎!

就是文辞不清嘛!

很可惜,想法是不错的,想表达的东西是很不错的,可惜没有表达出来……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转帖] 胭脂水